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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了!都降了!”
屠三木早就守在粮店外看价,一见粮价大跳水,就欢喜地跑回了家,然后就没注意脚下,因而勾倒了接水的木盆,摔进了盆里,溅得雨水四处飞洒。
屠二木见此抄起鸡毛掸子来打:“臭小子,害得老子白接了天水!”
这时,整个街坊皆摆出了木盆陶罐在屋檐下,接玉收珠。
老乡宦方理顺这时也拄杖倚门笑看着密密麻麻布满整个街坊的银线,而道:“总算下了,原来还是打龙王比求龙王更好啊!”
说着,方理顺就看见自己同科旧友陈有年和两个官员被锦衣卫押了过来。
方理顺因而走了过来,问:“公这时因何被拿?”
陈有年未答,只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这个时候下。”
接着,在方理顺的瞩目下,陈有年和石星等就被押去了诏狱。
一到诏狱,还在诏狱潜心修学的罗万化因是陈有年的老师,也就在陈有年来了后,便也大感惊讶,就问:“你怎么来了?”
“弟子因言,天子祈雨后,京畿依旧未降雨,可能是跟未大赦天下有关,而被下了诏狱。”
陈有年回道。
罗万化知道陈有年提这个,应该是为了让陛下好放自己出去,不由得捶地问他:“你没事说这个作甚?!”
“先生难道不想出狱吗?”
陈有年问道。
罗万化道:“不想!”
陈有年不由得一怔。
接着,罗万化又道:“吾之所以被长关于此,是因为自招了许多罪责,如在湖广任知县败坏国家制度,只知讲学等等,才有了继续关在这里的机会,这我要是真不出去,我不是白招供了吗?”
陈有年“噢”了一声:“我不知道。”
“蠢货!”
罗万化骂了一句,就问:“外面下雨了?”
陈有年点头:“先生因何知道,是能推算天意。”
“你衣服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你说外面要是没下雨,难道锦衣卫还舍得先给你洗个澡?”
罗万化问后就又骂道:“你怎么当上官的!”
接着,罗万化又问他:“陛下祈雨成功了?”
“不是陛下祈雨成功了,是肃王他们用实学知识降雨成功了!”
“先生,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所以弟子现在已经满心思都在这上面,也就显得更加愚笨了。”
陈有年回道。
罗万化听后也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万化才道:“明明大道只在自身,人人欲下雨,则天必会自己下雨,天子祈雨自是从民欲,从大道,可如今却不是靠这样成功降雨,天灾不能约束君父从于民意,那还有什么能约束天子以民为本?”
罗万化说后就又道:“还是说大道不在自身?我往日所学竟是错的?”
……
“若不是公先认罪,承认天灾与人事无关,我们可能当时就被陛下赐死了。”
被关在石星隔壁牢房的工部侍郎班锦这时也对石星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来。
石星无奈苦笑:“虽为苟全性命才说这话,但天灾若真的不应于人事,而天子之意便代表天意的话,则恐天下人难以再借天说话了。”
“是啊,民智将大开矣。”
“另外,一旦不能以经学道德关联自然气象,则经学儒士恐就难以再为天下所崇,那样的话,将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班锦这时说道。
石星因而看向班锦:“那公打算怎么写反思书,是劝陛下继续相信天人感应,心诚则灵?”
班锦苦笑:“陛下自然不会信的了!唯有只说天意即圣意,这样总比说没有天意要好!”
石星颔首。
……
王家屏这里已出京去瀚海多日,但在半途中暂歇时,就有其友让人快马给他带来了京城已下雨的消息。
“京畿真的下雨了?”
王家屏喜不自胜地问着来向他报知此消息的生员杨纪。
杨纪回道:“下雨了,只是不是因陛下祈雨而下,是钦天监奉旨用实学手段成功降了雨。”
王家屏听后也沉默了,良久后才叹道:“圣意即天意也!”
……
“因为朕口含天宪,朕即天意,所以是朕有意让肃王等通过各种实学知识降雨成功,才使降雨得以成功!”
“所以实学知识正不正确,非是这里面的真理本身存在而亘古不变,而是因为朕这个天子相信,所以他就成了真理!”
“他们在诏狱反思这么久反思出的道理竟是这样!”
“师傅且看看吧,且说说你的看法。”
朱翊钧在拿到陈有年、石星等大臣的反思奏疏后,就问起申时行来。
申时行拱手称是,并看起这些奏疏来,半晌后才对朱翊钧道:“启奏陛下,让文武百官们,乃至天下庶民,一时愿意去接受这世间有他们不能通过自己意志掌控世间万物万事的自然规律,还是很难的。”
“哪怕这意志正确与否,只让天子定夺,那也比承认人之欲不能对抗自然之道,要好!”
“因为一旦不这样,就会意味着这个世界不能为他们主宰,那人与人之间就没有贵贱之分的根基,但许多人还是想为人上人的。”
第475章 朕即天意
朱翊钧听申时行这么说后,只看向了殿外。
此时殿外,因一场大雨落下,使得一切都焕然一新,草木郁葱。
朱翊钧则起身走到了殿外,踏在湿漉漉的金砖上,将手一展,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
“好个朕即天意!”
“那要按朕的意思,本朝之子民,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得善待自己的同胞,都得让天下皆汉土!”
“自有博学宏儒为陛下此圣意注解陛下持此圣意缘由!”
申时行微微一笑,回道。
朱翊钧则笑了笑道:“这么说,还是得经学为体,实学为用?”
“陛下圣明!”
“经学深入人心,体系成熟,可为师者多;故寒门薄宦贫贱之子,更易学经学入仕。”
“而实学未成体系,熟悉者不多,且精通可为师者又少矣,还多出自于权贵豪绅之门,普通贫贱子弟难以接触,想靠此入仕还需时日。”
申时行回道。
朱翊钧听后道:“师傅说的有理,百姓们更容易买到看到的还是四书五经!《水经注》、《九章算术》什么的,非藏书大家难以知道,那就先经学为体吧,先让识字断文者多起来再说别的。”
“是!”
朱翊钧接着就又道:“但既然朕意即天意,那就下旨鼓励天下士民蹴鞠,且设全国蹴鞠比赛之制度,至于这样做的理由,就由你们自己去想吧。”
“陛下可是为天下士民能强身健体,故寓教于乐,使本国儿郎皆不至于柔弱无力,以至不能护国卫家,另借此使商业更为活跃?”
申时行沉思一会儿就询问道。
朱翊钧笑着颔首。
随后,朱翊钧就道:“那就将陈有年他们从诏狱里放出来,因天下还未到摒弃经学之时,朕便不苛责他们在恪守经学地位上的执拗了!”
“是!”
于是,陈有年、石星等当天就被放了出来。
在陈有年、石星等被放出来后,因天已降甘霖,京师的旱灾得以解决,故朱翊钧便重启了迁居西苑的事。
朱翊钧早就不想在紫禁城住了。
因为紫禁城的水池不够大,调温能力不行,所以夏季很热,再加上花园也不够大,绿化率不高,在住了十多年后自然也就有些腻了,何况还挨前殿太近。
当然,朱翊钧也不是说去西苑后就不再回来。
他是要需要进的时候就进,需要退居幕后的时候就能退。
而朱翊钧接下来迁居西苑,倒也没有大臣反对,主要是不敢反对。
当然,海瑞等一些人倒不是不敢反对,而是理解天子在改革十多年后的今天,需要这么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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