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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不会说话,一看到他就笑,还拿出两颗糖,剥了纸喂进他嘴里;然后扭身去衣架边为他挑选衣服。

郁臻含着奶糖,糖分让胃部的烧灼感稍有缓解,头不那么晕了。他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安静,化妆师很开心,为他选了一条蓝白配色的蓬蓬裙。

为他化妆花了一个半小时。化妆师的技术并不怎么样,从他自己那张浮粉的老脸就看得出来。

其实给小孩化妆只是意思一下,可郁臻仍被悉心化成了打翻眼影盘的鬼样子;那条裙子的花边钩丝了,布料廉价,穿上后哪里都不舒服。

化妆师满意地抚摸他的头顶,给他戴上一朵红色蝴蝶结。

真丑啊真丑啊。郁臻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

演员冲进化妆间,骂骂咧咧道:妈的你还没弄完呢?摄影棚都等烦了。

化妆师解开锁链,把链子送到演员的手里,郁臻又被拖着走出了化妆间。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有多可怕,但他必须捱过去,逃跑的时机还未到来,他还要忍忍。

摄影棚的灯光场景俱全,站了五六个人,摄像师在调试镜头,边和其余人有说有笑。

演员牵他过去,锁链交给其他人,自己去旁边准备。

郁臻饥肠辘辘,空气中飘着久违的热饭菜香,他的后槽牙自动分泌唾液,饿得想吃人了。

棚内搭建的是一座娃娃屋,无数的木头、陶瓷、塑料玩偶,层层叠叠地垒在墙边,它们或多或少有残缺和损坏,比如睫毛掉了,玻璃眼珠少一颗,手指断一截。地毯上摆着女孩的玩具,银质小茶具套装,梳子、首饰盒,等等。

郁臻被人带到场景中间坐下,他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一把掉漆的蓝色小椅子。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独自坐着,各个机位的镜头已经对准了他。

前一小时他表演的内容十分枯燥,主要是被人喂饭,他除了张嘴和咽食,其他部位绝不能动。

后来他实在吃不下了,勺子刚到嘴边,他就吐了出来。看时候差不多,戴着面具的演员放下碗勺,取来一根马鞭,开始抽打他。

是真打,他疼得死去活来,再地面翻滚哭叫,他看着周围的那些人,没有人动容,有人扛着摄像机走近,录下他痛哭喊叫的细节。

再经历一遍,还是那么疼。

最后他掀掉墙边的一堆娃娃,自己半死不活地倒在众多洋娃娃之中,变成坏得最彻底的一只。汗液浸透破碎的裙子,流过血淋淋的鞭痕,痛不欲生。

他断断续续地哭着,他听到有人说,这个剧目就叫《Crying Doll》。

***

晚上,郁臻被抱回了小久身边。他的伤由医生处理过,打了止痛和消炎针,明天还会有人帮他换药。

小久不敢碰他,蹲守在他身边,轻轻唤他:臻臻,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他还要再经历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郁臻恍惚地睁开眼睛,眼泪干扰了视线,我不要了,我要回去

他高估了自己,退缩了,他怕痛,怕再承受一遍相同的恐惧和绝望。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

杜彧灼热的气息贴近他耳边,低声说:那我领养你吧。

郁臻猝然冒了一身虚汗,后背被人紧压着,他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样,考虑一下?杜彧啄了啄他的耳朵尖。

郁臻剧烈挣动,杜彧为他留出翻身的空间。

他翻成仰面朝天的姿势,胸腔内的心脏跳得急遽,他喘息着,抚上杜彧的眼睛、鼻子,不确信道:你是真的吗?

杜彧说:我是啊。

郁臻勾住杜彧的脖子,和人紧紧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是活的。

他忽然鼻酸眼热,像八爪鱼似的缠紧了杜彧,央求道:你别走了。

他迫切需要握紧一个人的手,让自己不再坠落回地狱。

杜彧轻拍他的背,嘴角噙着笑意,这么喜欢我呀。

郁臻:嗯。

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如果他的失忆症,能使他真正忘却想摆脱的东西,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疑神疑鬼想太多有什么用,他需要知道杜彧的真实目的吗?需要,但那不太重要了。

只要不再做噩梦,跟谁睡都行。

*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呀仙女们=w=

这一系列的梦,属于小郁探索自己和杜彧内心世界的过程,小郁的经历比较复杂,他的性格养成就是童年导致的。

杜彧倒一直活得挺简单的,脑洞大是因为宅可能比起睡到手再说,他更想要小郁的精神依赖。

当然啦,希望世界上每个小朋友都能拥有健康快乐的童年~

第65章 双生镜(五) 不喜欢

昨晚郁臻果然没有再做噩梦。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 漏了一缕照进屋内,他难得比杜彧先醒。

也许是连续数日昏倦嗜睡后的回光返照,他的脑子比任何一刻都清明, 他看到枕边还在睡梦中的杜彧, 恍惚回想起这人是谁;他起床换了身居家服, 洗漱喝水, 游魂似的晃去了厨房。

他不是会在家为自己准备丰盛早餐的人, 他习惯随便对付一下;他从冰箱拿了一颗苹果和一盒酸奶, 啃着果子,用挑剔剖析的目光, 把这间房子重新参观了一遍。

杜彧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和所有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人一般,杜彧注重细节, 以及整体。房子的装饰不复杂,但摆设和色系搭配很考究, 餐厅和卧室必须有植物;不像他, 他永远不会花时间去计较沙发和地板的颜色,也没闲心照顾花卉。

如此不同的人, 为什么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推开落地窗, 走上临街的阳台,巍峨的雪峰掩入云雾,碧色海面风平浪静。清晨的小镇还算宁静,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多,他坐在躺椅上, 咬着酸奶吸管, 楼下还有人仰头时看见他, 朝他微笑说早安, 他挥手或点头。他们并不认识,但小镇就是这样,友好、亲切、惬意。

如果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他对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并不如何在意,因为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他还有梦想,那他的梦想就是找个过得去的人相伴余生。现实和理想的差异是,他理想的另一半是位温柔爱笑的女性,但现实给了他一个男人。

男人也不坏,可不应该是杜彧这种人。

什么都不懂。

苦难会消磨人的意志力,优越会带走人的同理心。

杜彧什么都不懂。

喝完酸奶,郁臻捏扁空盒子,回到客厅,丢垃圾,找工具。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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