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夜露(1 / 2)
夏日之初,滂沱雷雨晕开了深不见底的夜sE,一簇闪电将天翳炸出一条细缝,乒乒乓乓彷若一支箭矢直直坠下,坠在台北殡仪馆的树梢,树梢惊得抖落全身的雨水去溅Sh凹凸不平的柏油路。
「天屿,谢谢你过来,我们母子真的受你们家帮助很多。」着黑连身洋装的江母轻拍蓝天屿的肩头,又望了望不远处正在摺莲花的江一,「江一这小孩任X幼稚,我管也管不动。现在他爸又突然走了……还要拜托你多陪陪他。」
「我会的,阿姨。」
江母哽咽着和他道过谢,便被葬仪社的人喊走讨论事宜。
蓝天屿叹了口气,缓缓走向江一。
灵堂微弱的灯照在江一的侧脸上,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影。
「天天,对不起……对不起。」江一一望见他靠近,旋即放下手中的纸莲花俯身抱住了他的腰,不断含着哭腔道歉。
蓝天屿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便抚了抚他的发顶,在他身旁落座。
「还以为你爸过世,你会是最开心的人。你不是一直很恨他吗?他甚至还是跟小三一起走的。」蓝天屿故意问得刻薄。
江一凝视着他微微搧动的长睫毛,岔开了话题,「你来了,是不是表示原谅我了?」
蓝天屿闻言皱起眉间,「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不要!对不起,天天你不要走。」江一按住他的手,眼眶明显肿了一圈,「我只是想确认……你会不会跟我爸一样……丢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会。」蓝天屿垂下眼,不知道自己为何看到江一示弱就会情不自禁,他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明明已四个多月没说过话,蓝天屿自以为平静的心湖仍旧会为了江一的一通电话、一句需要、一双泪目掀起壮阔的涟漪。
江一便是笃定这一点对他肆无忌惮。江一相当清楚,不论他对蓝天屿做再过分的事、说再难听的话,只要他一服软,蓝天屿就会舍不得他难过再次送上温暖。
江一缩着宽大的身T轻靠在蓝天屿的肩头。
「我怎麽可能不恨我爸?我恨啊!当然恨。但当他真的Si了,我却又觉得空虚。认领遗T的时候,看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就流眼泪了。他毕竟是我爸……」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蓝天屿以眼角扫S着他,安慰的话挂在嘴边却怎麽也开不了口,便默默拿起冥纸折莲花。
江一看他没有推开自己,又往前朝他x口钻去,像只背着月光的狡猾的蛇。蛇生来既怕寒冷也怕炎热,蓝天屿微暖的T温是恰到好处的适温。
「你不是觉得我很恶心吗?」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令蓝天屿一僵,手中的纸莲花半成品也随之落地。
「不是!没有!」江一坚定反驳道,「我那时候太震惊才会乱讲。天天,你忘了吧!我真的没有这样想。」
「怎麽可能忘记……?」蓝天屿抓着他的臂膀yu拉开两人的距离,嗓音颤抖地问道,「阿一,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麽?」
江一往後退了退,直起身T和他面对面。又长高不少的他得微微低额才能看见蓝天屿琉璃般剔透的双眸。
「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你挡枪,你信吗?」江一两手捧着蓝天屿凉如水的面颊,望着他的幽黑瞳仁里映出不容置疑的认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蓝天屿一顿,他从未见过他崭露这番神情,就连面对柳芷蒨的事情,他也不曾如此。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可以信吗?」
「可以。」江一垂下眼,在蓝天屿唇角印下若鸿毛似的迹不可查的吻。
蓝天屿讶异地望向他,「……阿一?」
「天天,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江一的唇瓣擦过他浮起缕缕温红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地搂住了他,势要将他搂进骨子深处。
蓝天屿濒临末日的世界里,又升起朝yAn。以至於江一把手伸进他K头之际,他都没有任何反抗。
「嘘。」江一r0Un1E起蓝天屿跨间的X器,牙齿边咬着他耳骨边呓语,「天天,我好想你。」
外头磅礡的雨声托举起他的气音,在蓝天屿的心湖开展成一蓬蓬莲叶,是B0发的新绿在吹弹着夏季的前奏。
「你、你疯了吗……?这里是你爸的灵堂……」江一的指尖cHa进蓝天屿後x的刹那,沉入湖水的他才猛然惊醒急着要推开他。
江一攥着他的手掌,嘶哑着不相关的r0U麻情话,「……我不能没有你。」
他低沉的嗓音由远而近,扭开蓝天屿封存记忆的瓶盖,瓶中碳酸汽水应声洒了满地,甜甜腻腻地填满了停滞的空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一岁那年寒假,蓝天屿和江一一同报名了为期半个月的理化冬令营,没有柳芷蒨的冬令营。不料,在出门当天江一竟发起高烧,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无奈之下,蓝天屿只能抱着担忧独自前往。
不擅社交的他,在成群结队的冬令营,落得形单影只。他本就习惯独来独往,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帮Ai滋事的高年级生对他从语言暴力晋升到肢T霸凌,他才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
可是他怎麽也没想到,营队的老师会以「玩闹」草草收尾。
正当他求助无门,打算拨电话告诉父母时,退烧的江一赫然出现。
「阿一,你怎麽来了?」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啊。」江一笑得爽朗,「而且我们约好了。」
江一加入冬令营後片刻不离蓝天屿身边,那群高年级生也就找不到机会再对他下手,仅能耍耍嘴皮子。
「天天,你的腿怎麽了?好大一块瘀青……」
蓝天屿从澡堂回宿舍还未穿上睡K,便被眼尖的江一喊住。
「没有啦……我不小心撞到的。」
「那手臂那个伤口是什麽?也是撞到?」
「呃……跌倒擦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江一眉宇紧蹙,「是他们g的吧?」
「……」
结训那天,江一拿着一大瓶加了曼陀珠的沙士往那帮人脸上泼,又趁对方眼睛被糖水糊住的间隙,揍了好几拳过去,一下又一下砸着他们的手臂和腿脚。
一旁的营队老师见状拦住江一,孰料江一冲着他g唇笑道──
「怎麽了?我只是在玩闹啊。」
蓝天屿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沙士的香味被江一卷成了烟草,小火烧出银白sE的烟雾,轻轻溜进他的鼻腔内,轻轻成瘾。
江一走入他心底的每一步都是轻而缓的,如慢X病毒,待他蓦然回首已是病入膏肓。
但江一进入他x底的每一寸却都是重而急的,如流行感冒,无须待他回首便已一命呜呼。
「阿一……不能没有你的……是我啊……」
江母迟迟未归,江父的遗照高高挂於白绫,江一在他T内横冲直撞,他则躺在纸莲花中摇摇yu坠。
丧礼一切从简,江一只请了七天的丧假,蓝天屿则陪他走完一半的时程。这段期间,台北YSh的雨不曾间断,空气闻来都是散不掉的霉味。分明是初夏时节,气温却低寒得能螫伤人的肌肤。
治丧时,江一和江母都是安静无波的样子,嘴里念着佛经,眼中毫无生气。只有江父火化那天,江母才对着骨灰恶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尔後便哭晕了过去。江一则沉默地看着一切发生,彷佛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今晚能不能陪我?」
情绪不稳的江母被送去了医院,又是孤身一人的江一拉着蓝天屿卑微问道。
「你……还好吗?」蓝天屿望进了他眸底的哀戚。
「就一个晚上,我真的什麽都不会做。好不好?」
蓝天屿见不得江一如被雨打落的枯叶,「……好。」
江一如他所言,只和他同小时候一样盖着棉被、促膝长谈。
「天天,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有正常的爸妈、正常的家庭,他们都很Ai你、很尊重你,也很在乎你的感受。」江一凝视着天花板,「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也是你们家的小孩就好了。」
闻言,蓝天屿握住江一捂在棉被里的手,声音如饮水机流出的细细水柱,「你爸妈只是不知道怎麽Ai你,就像你不知道怎麽Ai他们一样。」
江一回牵起他的手,语调似被水浸泡过,「他们才不Ai我,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Ai我,没有。」
沉静了半晌,蓝天屿的呢喃在空寂的夜里成了泉涌,「……你不是有我吗?」
「这是你说的喔。」江一翻身贴着他的脸颊,笑意若海涛袭来。
「我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刚刚明明说了。」
「没……算了,你开心就好。」
蓝天屿在冰冷的月光中,轻轻阖上眼。迎合江一几乎已成为了他的本能,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江一的一再纵容,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者,他只需要知道,他喜欢他,想陪伴在他身侧,这样就足够了?
他不懂,为什麽江一的事情不能像数学题一样,套上公式便能得出正解?
为什麽他对他的感情不能像英文一样,拼出完整的单字?
为什麽他的思绪不能像国文课本一样,写出一篇有条理的赏析?
为什麽,恋Aib学校里的任何科目都还要难预习。
「所以,你们和好了?」
京海高中的走廊上,江一又回到了先前吊儿郎当的姿态,一边搭着蓝天屿的肩膀,一边挑衅地睥睨着杜晨枫,後者懒得跟他一番见识只随意抛了个问句。
「应该算吧。」
「天天,什麽叫应该算吧?我们就是和好了。」江一忿忿答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一直霸占着他,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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