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t\t\t第一章
嗒、嗒、嗒、嗒……
脚上的木屐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将木屐脱下,提在了手中。
今夜的月,出乎寻常的明亮。黑缎一般的夜空中,只有零星的几颗不甘心的星星闪动着极微弱的光芒。头顶柔嫩的枝叶微微地晃动着,叶梢间反射着茸茸的辉光。银色的月光透过错落的枝缝叶隙洒落在地面上,树影参参,微风习习。
一手拎着一只磨得发亮的木屐,我深深吸了一口夜里清凉的空气,掺杂着风的气息,土的味道,混着不知名的花和树的淡淡清香,这样的夜晚,我喜欢。
洁白的袜底想来已经沾满了尘土,但脚底传来青石板上乾爽的凉意已经随着血脉流动渗入了我躯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一缕细发飘落在眼前,眯起了眼,我咯咯笑了一声。一阵细风吹过,青石路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彷佛和着我的笑声,融进了寂寞的虚无。
从仪凤阁偷偷溜出来,避过巡夜的侍卫,绕过夙介园,穿过镜桥,再过一个竹林,翻过一个小丘,便是我连续三夜不辞劳苦的目的所在了。兴味盎然地走在这个小丘精构巧建的石径上,彷佛下肋生了双翼,我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小丘不高,仅百余尺,杂花生树,看似无序,实则精思密划,连这看似胡乱堆砌的石路也蕴含着精妙的布局。
过了山腰的小亭,就要到了。一思及此,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步伐也快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濯泠」是那里的名字。当我三天前无聊地夜游到此时,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来。隐隐传来的硫磺气味,似有若无氤氲的湿气,我捂着嘴,呆立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除去衣物——跳了下去!
温泉,散发着家乡气息的温泉。
我自私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小雪也不例外。除了想独自一人好好享受温泉的舒适以外,通晓汉文的我当然也无法告诉大家,我半夜里穷极无聊地在守备森严的皇宫里乱闯,一不小心跑到一个偏僻的院落里洗温泉,而院落门旁赫然竖立着一块大得实在无法忽视的木牌,其上朱红色的碗大字体写的是:「禁地,擅入者诛!」
禁地!当然是对皇宫里的人而言。我这异乡来的客人,住进来不过五天,而且又是异邦人,不懂汉字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当下决定自动将警示牌上的话忽略过去,当然,泡起温泉来就更加放心大胆了。再说,犯禁的又不只我一人!
手中的木屐随手扔在了地上,我拔下了头上的玉簪。
泉水积在一个不太大砌得却又相当齐整的池中,池边斜立着一块一人高的青玉,阴刻的「濯泠」二字笔格清奇,飘逸出尘,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我伸指沿着朱红色的刻迹描摩着,不禁猜想着当年写这两字的人的卓然风采。能写出如此不俗笔意的人,想来也不是个俗人。
还早!
我抬头看了下月色,低头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脱下用以隐藏行迹的黑袍,我穿着雪白的中衣倚着青玉,斜斜地坐在了池旁。
池沿都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砌就的,在月光下映着幽幽的莹光。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清理了,地上,池边,都长了不少未经刈除的杂草,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风鸣虫啼,更是什麽人声也听不到。可惜了,这麽好的园子,竟然就这样任其荒废。想想远在万里之遥的家乡那里显然寒酸不少的宫殿,我只能叹息一声,中原的皇帝,实在是奢侈得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怀中取出小雪送我的桃木梳,披着一头的红尘烦恼丝,对着池水,我梳起了发。
月亮高高地挂在中天,将四周的景物映得纤毫毕现,黑沉沉的池水平静无波,正如明镜,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黑如乌木的长发,披在白皙的脸旁,衬得脸更白了,不满地拍了拍面颊,我皱起了眉头。
水中的影子有一双明亮的细长眸子,秀长的双眉在眉尾处微微上挑,鲜润的双唇不厚也不薄,唇的周围看不出有半点须发破出的迹象。伸出双手,我仔细地端详,也许除了我这因长年持剑而磨砺地粗硬的双手外,我的外表实在看不出应有的男儿英气!这副容貌实在太给我惹事了。
我常常会夸小雪美,也常常听到宫中的女官和宫外的臣子们提及未知公主时沉醉痴迷的样子。其实有什麽差别!小雪也常常这麽笑着对我说。
我知道,夸你等於在夸自己,而那些女侍臣子们何尝又没有在赞美着你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传达着对我的赞美呢!
我不喜欢,毕竟,我是堂堂的男儿,东瀛第一的武者,也是天皇陛下的第十一个孩子,身份高贵的篁正仁。
水中的倒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神色倨傲地看着我。了不起吗?我执起木梳,在倒影的眉心轻轻一点,一串涟漪便漾了开去。倒影剧烈地晃动着,碎了。
风,发生了异动。
只微微一闪,一枚石子擦着我的鼻尖落入了池中,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我哼了声,依旧对着池水梳我的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第二枚石子挟着劲风向我执梳的手腕袭来。
腕只略略一抬,石子便斜斜飞入水中,又激起了一声闷响。然後,我高举着执梳的手……
松开。
精巧的木梳无声地沉入了池底。
「梳子掉了,帮我捡!」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池中掀起了一片大大的水花。就知道你会躲在上面!我啐了声。
水面一阵动荡,水中的人站了起来,露出了赤裸的上身,手中高高扬起的,不正是我的梳子吗?
串串水珠沿着乌黑的长发滴落在宽厚的肩膀和精壮的胸膛上,沾满水珠的麦色肌肤紧绷绷的,辉映着银色的月光,那发着光的美丽身体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他是故意的。我这麽想着,目光却怎麽也难以从他的身上移开。
「喂!」
我惊了一下,等发觉时他的脸几乎要和我贴到了一起。我大叫了一声,想也不想,伸手一推,立足不稳之下,他被我推落到了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喂,你干什麽!」
听着他满是怒气的声音,看着他狼狈地从池中爬起,我笑得直不起腰来。
「干什麽呀你!」他压低了声音,更显浑厚的声音越发的好听了。看着他有些懊恼地撩起了额前的长发,我的心「怦」地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的容貌非常出众,如黑夜一样令人无法忽视的俊美。黑而挺的眉,犀利的双目眯起来时是一种危险的胁迫,高挺的鼻下那紧抿的薄唇散发着冷酷的味道。
我的思绪有些飘忽。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出现在濯泠前的样子,像一只豹,一只夜间巡狩的优雅而又危险的黑豹;像一个神,从月光中诞生的神,偶尔悠游凡尘。那时,他盯着水中的我看了半天,我们对望着,谁也没说话。直到他皱起眉头倨傲而不耐地问我:「你是谁?」
「又想什麽了?你总是喜欢这样神游的吗?」
「呃!」我下意识地又去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肉墙。
「又想害我?!」他早有防备,这次牢牢地锁住了我的双手,让我猝不及防地跌落在他的怀里。
「放开啦。」我在他怀里不怎麽起劲地挣扎。说实话,他坚实的怀抱让我有点儿舍不得离开,他身体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也让我有种醺然的感觉。
「好吧。」他对我一笑,原本凌厉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无害,而唇边的笑容也显得孩子气了许多。他把我高高举起,松手,让我重重坠落。惨叫过後,从水里艰难爬出的我很轻易地,变成了一只唯凄惨二字可形容的——「落汤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你、你!」我愤恨不平地一拳击出,却被他轻轻巧巧地一闪而过。
「气什麽气,这样大家都扯平了。」他笑着对我说,眼里闪过一丝我看不太懂的情绪,「更何况,你现在的样子可更迷人了!」
「啐,你找死啊!」嘴里虽然骂着,唇边却不由泛起了笑意。
跟着他跃出水面,沾湿的衣袖微扬,手掌斜击他的面部。他头略侧一边,掌变拳,向我腋下击来。我身躯一闪,抬起右脚向他的下腹踢去。
是的,这就是我们每夜见面时的方式和内容。击技!
他是我难得一见的对手,他的功夫厚重洗炼,招式又优雅俊逸,我的功夫走轻灵路线,出招时却决绝俐落。我不知道我和他孰高孰低,我们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个,只是每次痛快淋漓地交手过後,我们会一起静静地泡泡温泉。他从不问我来历,我也不去问他姓名。
我懒懒地伏在池沿边,背部以下都泡在温热的池水里,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後,过长的发尾黑鸦鸦地铺满了水面。
「喂!」耳边传来低低的呼唤。我微微撑开了倦怠的双目。不知何时,他靠在了我的身边,脸对着我伏在池沿上。
「什麽事儿?」我对他笑了笑,伸手拂开遮在他眼前的一绺湿发。
他看着我,带着一点孩子气似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眨了眨眼睛:「这,重要吗?」
「你不觉得我们认识了几天,彼此喂来喂去的很奇怪吗?」他的胸腔里发出了几声闷笑,振动沿着我们之间薄薄的空气传到我的胸前,我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不着痕迹地退後了一点,我垂下了眼帘。
「有什麽好问的呢?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怕再没这种机会和你一起赏夜景了吧!」我翻转过身,双肘撑在池沿上,仰头看着斜挂在半空中的圆月。
「就算不说,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他叹了口气。
「是吗?」我转过头看他。他也将身体转了过来,和我一样,抬着头望月。鲜明的侧面可以看见密而长的黑睫沾染着朦朦的雾气微微地颤动。
「流樱。」我突然开口,他惊讶地望着我。
「什麽?!」
「我的名字。」我扭过头不去看他,心里也万分地讶异。为什麽会把这个名字告诉他呢?这明明是只有我最亲密的人才可以分享的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显然,我的回答让他有些困惑,有些失措。所以,我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告诉你了哦。」顿了顿,我抬起头,继续看我的月亮。「答应我,别告诉别人,这个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沈默了半天,他开了口。
「朝旭。」
「嗯?」我歪着头看他,他的耳根有些潮红。
「你也要答应……我,别告诉别人,这个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啊!」我伸出手,「要不要击掌为盟?」
他也伸出手。
两掌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我的手却被他握住抽不回来了。
「流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要想!」我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唇,他的唇,烫痛了我的指尖。
「什麽,也不要想。」
起身,着衣,我回身向他招了招手,扬起了一抹微笑,月光下,他披着一身银辉立於水中,乌黑的长发随着夜风轻轻拂动。
「再见了,朝旭。和你在一起的夜晚我十分快乐。」挥一挥衣袖,我拎着木屐循着原路返回。隐约间,听到风中传来的低沉叹息。
「一会儿见吧,流樱……」
是啊,一会儿见。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足尖轻点,飞身掠出了院门。
挥不去的,却还是那淡淡的寂寞与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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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吗?」我再一次细心地抚平了小雪的衣襟。退後一步,歪着头看了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
「殿下,请问可以了吗?」侍女恭敬的问,却禁不住偷偷抬眼看着我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怎麽样,好看吗?」小雪伸直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发髻上的珠翠步摇发出声声脆响。
「美,美极了!」
那抹笑容,在清晨春色的阳光下,刺痛了我的双眼。
「啊,哥,你说,他会是什麽样的人呢?」小雪轻轻闭上了清如秋水的如翦双眸,密密长长的睫毛逆着穿透窗棂的阳光微微抖动着。
「怕了吗?」我拉着她有些凉意的双手,指尖传来麻痹的刺痛。
「刺……」哪里来的刺?明明手指上乾净得什麽也没有,为什麽会觉得十只指尖上都被扎入了细如牛毛的尖刺。那些细微的尖刺钻入我的双手,顺着急速的血脉在我的身体里四处流窜,又一起钻进我的心脏,又痛又麻,我捂住了心口。
「刺?什麽刺?哥,你怎麽了?」小雪奇怪地盯着我,描画的弯弯的黛眉蹙了起来。
我再一次伸出了手,握起了小雪的双手。奇怪,那种被针狠狠刺入的感觉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我?」帮她扶正了有些歪的步摇,我笑了起来,彷佛刚刚只是刹时的幻觉。「我没事啊。对了,你不是想知道他的事情吗?」
小雪睁圆了一双美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好过份,我以前让你说,为什麽你都说不知道不知道的!不要以为我在内宫就什麽都不知道,让我嫁到这麽远的地方来的虽然是父皇,可是提出这个建议,又拼命说服父皇和母亲的可正是你,我的亲哥哥哩!」
「但是你也没反对啊,从离国上船到现在,你可都没哭过一次呢!这要让百姓们知道一定会以为我们国内第一美人未知公主迫不及待地要做新嫁娘了喔!」我半带调笑地点了点小雪的鼻尖。
「才不!」小雪拔尖了嗓音挥开我的手,小脸涨得通红。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哥哥建议的,应该是最好的吧,而且……」
「雪……」我发不出声音来,只定定地看着她微偏向一边的脸庞和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
「而且我知道哥哥的用意。我……宁愿远离家乡,宁愿今生今世不回扶桑,也绝不会留在那里等着嫁给义政家宏。」她转过身,伸手猛地拉开了紧闭的房门,「如果,有一天,义政德康背叛了篁家,身为篁氏一族的我,也可以请求我那富有而又强大的夫君帮助我的家族,尽个人之力吧!」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看似单纯、活泼又有些柔弱的小雪是这麽想的吗?
「对不起。」我深深行了个礼。身边那两个不明所以的侍女惊呼了声,又赶紧低下头跪在了两边。
「哥!」回过身来的小雪惊讶地捂住了嫣红的双唇。
「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小雪拼命地摇头,眼眶中渐渐浮起了闪闪星光。
「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提议把你嫁到中原,这个离家乡万里之遥的异邦的正是我,让你嫁给权势兵力远强过我国数十倍的新唐皇帝就是为了牵制义政德康的野心,这也是我与望月家族商量了很多次的决定。」
「果然啊……」叹息声像一缕淡淡的清风吹过,小雪提起裙裾,迈出了房门。「那又怎麽样呢?看看我的姐姐们,再看看贵族家的小姐,有哪个不是作为家族拢络的工具被嫁出去的呢?大姐嫁到高丽,没有半年就死了,高丽使臣说是因为恶疾,可是听说高丽王性格荒淫残暴,大姐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四姐嫁给了高棱大臣的儿子,那个男人是个傻子,四姐每天只知道喝酒,虽然只有二十岁,可看上去比母亲还要老上十岁。十姐年前才嫁给义政德康的侄子,没有半年已经回来七八次,一次比一次憔悴,有一次在宫里发狂,又是撞墙又是投湖,你说,我还能对自己的未来有什麽想法呢……哥,走吧……」
我默默地跟在了小雪的身边,外面早已等候多时的内宫太监和宫女们行过了礼,静静地簇拥着我们向神策门方向走去。
我悄悄地拉起了小雪的右手。她颤抖了一下,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拉住了我。那一刻,我们的心意连成了一体,就像过去从母体内到成长後的十六年一样,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出我们之间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无需言语,无需文字。是的,我最爱的孪生妹妹,东瀛的第一美人篁未知,有一个只有最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秘号――雪樱。而我,东瀛的第一武者篁正仁,同样也有一个只有最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秘号――流樱。
「流樱,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从扶桑带来的侍女都留在了仪凤阁,周围众多的宫人眼中,我和她都是来自异邦的异族,嘴里说着的是他们无法理解的话,身上穿着的是他们觉得新奇的服饰,偌大的皇宫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实际上只有两个人――我和她,从出生就被神奇的血脉连系在一起的两人。
「看一看,这麽大的皇宫,这麽珍奇的花草,这麽众多的仆役,都是我的夫君的。他统领四海,他富敌天下,既不是老头子,也不是傻子,听说他年轻、英俊又聪明,这万里疆土上,不知有多少女子盼望能得到他的一夕垂怜?」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秋水涟涟,「可是我呀,现在还想着,如果是做哥哥的新娘,那该有多好!」
「胡闹!」我轻轻捏了捏小雪的手背。
「哎呀,哥哥你好坏!」小雪轻呼了一声,引起身边几个侍女好奇的目光,领头的太监咳了一声,她们又赶紧低下了头。
「啊,不过也好,能到鹤师傅的家乡来。以前鹤师傅教的汉话我都不记得多少了啊,早知道要嫁到中原来,我当年应该好好学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鹤……来自远方的国度,传授我异国的语言和神奇武功的老师。
我怔了怔,眼前彷佛又看见那个乾净优雅的身影,温柔的眸光,平静的笑容,淡淡的忧伤。
「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啊……」耳边响起小雪的叹息。那年之後,我们几乎没再提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篁家,特别是在望月家,是个小小的不可打破的禁忌。她还记得吗?
四目相视,相似的双眸里闪动着相似的怀念。
「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好想他。」小雪的笑有些勉强,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为什麽说这个?」我沉下声低低地问她。
小雪摇摇头,不再讲话。
我明白。
我和她,本就是二体一位,我喜欢的,一定是她爱的。她厌恶的,一定是我恨的。
「他还活着。」我看见她的眼中波光流动。「活得……还算好。」好吗?我不知道,或许吧。模样没变,只是一头乌发……变了颜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就知道!」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去年秀一突然失踪,你又不起劲找,我就猜到是他们回来了。说不定,秀一和鹤师傅他们也回了中原。」从我掌中抽出手,小雪双手合什默默地祈愿。
「止——!」领头的执事太监尖细的嗓音传得老远。
「二位殿下,请稍候,容老奴入殿通禀!」拂尘掸去过往云烟,小雪拉住了我的手。
我静静地立在原地,耳边传来一声声接递的唱报声。
乌黑的长发、宽厚的肩膀、麦色的肌肤、银色的月光。
「答应我,别告诉别人,这个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
巍峨的宫墙,耀眼的琉璃瓦,檐角精雕细画的斗拱,还有那随着风儿发出悦耳欢声的铜铃。身体被扯开了一条缺口,彷佛一切要被抽空似的窒息。
你说的,一会儿见。
见了,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是来自远方的一国的皇子,也是代表国家进贡的使臣,用我的血亲未来全部的岁月和希望换取国家的保障。
「别担心我,流樱。我会让自己成为他最心爱的女人!」小雪明艳的容颜像是四月天里倏而怒放的樱花。以她的容貌,这後宫中根本不会有予以匹敌的对手。可是,为什麽我的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一样无法喘息呢?
他,傲然坐於高高的丹墀上,金灿灿的龙袍和龙冠衬出他无上的高贵与肃然。身上自然散发的是凛然的帝王之气。那种气度,我猜想过,可一旦真正看到,造成的又何止是小小的冲击。我和他,一个天上,一个人间。第一次,我感到,两个世界,是如此的遥远。
我看到半跪着的膝下磨得发亮的汉丹青石中模糊的倒影,听见自己清晰冷静的声音背诵着朝觐天朝的附属小国应备的颂辞,婉转地陈述着敬献胞妹入後宫的无比荣耀,谦卑地表白着臣服於天朝盛威下的弹丸岛国永不变更的忠诚。
我看到,他一步步地走下玉阶。
我看到,他经过我的面前,温柔地扶起了一直低着头的小雪。
我看到,抬起头的小雪与他的眼光相触时二人的震撼。
我看到,他不可置信的惊艳眼神,雪樱迷惑沉醉的双眸。
殿下群臣骚动着,议论着,感叹着,艳羡着,终归於平静。
他执起了小雪的手,轻轻摩挲着。小雪低下了头,眼神时不时地飘到他的脸上,脸明显地红了,大殿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乱了,为什麽?我微微地笑着,笑容底下我正亲手拿着小刀缓缓地、细细地割着某个地方。
然後,他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到白天,他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放开小雪,来到我身边,用着他有些低沉的嗓音对我说:「你,真会带给我惊喜啊,是不是呢,正仁殿下?」
手忽然被牢牢抓住,手背传来的灼热温度一路上行,殃及头脑。
我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来人,设宴西华殿,为远客接风。後日开册封大典,封未知公主为……樱妃。」我的手上一紧。
樱妃……
我看见小雪娇羞的笑脸,群臣谄媚的逢迎,和他,深沉的双眸。
被他拉着,走在了最前面。不远处,西华殿里笙乐阵阵,歌声悠悠,只听到他伏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二人才能听得见听得懂的话问我:「朕说过,我们过一会儿见。是不是啊,流樱?」
我淡淡地笑,也凑到他的耳边。
「那我送给您的礼物您还满意吗?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为什麽不喊朕的名字呢?」他不快地眯起眼,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表情。
「不可能了。」我摇摇头,「谜底揭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决定下来了。」
「无趣之至!」他嘟囔着,加快了步伐。
「慢点,陛下,我们会把他们落下的。」被拉着的手臂强迫着发出抗议。
他露齿一笑,「那又如何?」
「小雪……未知会跟不上的。」
「哦?!」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我只是闪躲着他的视线,却听到他说:「你送了一个多好的礼物给朕啊,朕实在不知道该用什麽语言表示我的满意了。」
我抬头,惊愕地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笑容。
什麽意思?难道他对小雪不满意?不,怎麽可能!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疑虑,他定定地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真的,我很满意。」
彷佛是在确认,他闭上了眼睛。
「满意。」
後面跟上来的人群近了,耳边已经可以听得见那些纷乱杂踏的脚步声。
他突然睁开眼睛,问我:
「为什麽?你到了白天,就会变样吗?朕,有些认不得你了啊,流樱。」
那麽你呢?到了白天,也会变样吗?我,也有些认不得你了啊,朝旭。
那晚,小雪留在了他的寝宫。
那夜,我喝得大醉。
月很圆,只是有些许薄云黯淡了月光。我坐在濯泠池畔,摸着青玉面上朱红的大字,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我知道我醉了,醉了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解散了我的发辫,甩掉了脚上的鞋,脱去了身上的衣,以初生婴儿之姿扑入了温热的池中。酒意被蒸腾着,喧闹着,翻滚着,我哈哈地狂笑,笑够了就唱,唱累了,把脸埋入水中。
我的头发好紧,好痛。我被扯离水面时,愤怒地挥出一拳,拳被包在了一只温暖的大掌中。
「呃,朝旭……」我软软地喊着,眼中映出的是一张狂怒的俊颜。
「啊,痛……」我被扔在了地上,光裸的後背撞在了尖碎的细石上。
「你想死吗?」他压在我的身上,乌黑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朝旭……」我伸出双臂搂着他,醉意朦胧的双眼中只能看见他那一张一阖诱人的红唇。「旭……」
「该死的!」他低吼着,「你故意的,聪明如你,怎麽会不明白!」他的心怦怦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声声有力。
「为什麽,你们的容貌会如此相像?你送你的妹妹给我,就是要让她时时提醒我,永不忘了你吗?」
「胡说!」我醉得记不起他的身份,使劲地打了他一下,「是你答应要娶她的,我送她过来,你又不肯立刻见我们,非要我们等五天。我又怎麽会要你记得我一个大男人,你滚开,滚到小雪那里去,我不要见你!」
「小雪?是未知的别名吧,就好像你叫流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不要,不要叫这个名字!」我拼命捂住双耳,「不要再叫了,为什麽,为什麽你天天晚上要叫我,让我无法安眠,你走开,走开啊,我不要见你,我不想见你。」
他的身体僵住了,我捂着脸哭。
我一定是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流樱!」
他掰开我捂着脸的双手,轻柔地吻乾我脸上的泪痕。
骗、骗人的。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得有如春夜的明月,有什麽东西闯到了我的心里。
「呜……」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暗流,让我沉浮於其间,辗转反侧,寻不到出口。夺去我呼吸的是他双唇,烫得人发痛,齿关相扣,唾液相濡,灵舌翻覆。
不、不要!我不要!为何会心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体像一团烈火,将我紧紧缠绕住,想要将我焚成灰烬。
用尽全身力气,我推开了他,一记脆响之後,捂着脸的他一脸不可置信,一脸狂暴的愤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颤抖着手披上了沾满泥土的衣服,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只是他没看到,背对着离开时我脸上流下的泪水──又咸,又涩。
酒,是个好东西,因为一醉可以解千愁。酒,又是个坏东西,因为醒来後,该面对的还是逃不掉,更何况宿醉之後只怕因为头痛而愁上加愁。所以,我下定决心,酒虽甘美,但仍需节制。
小雪正式受封的时候我没能参加,是因为宿醉引起的不适。按照我的近卫椿和印探来的消息说,小雪在後宫受封的地位大概类似於朝中的正二品。他们还颇为此不平了半天,在他们的心里,有如天人一般尊贵的公主就算不做皇后正室,也应该是正一品的皇贵妃。如今,让未知公主屈居二品,上面有皇后、贵妃、德妃、惠妃等不下五六人压着,实在是令这些对她忠心耿耿又无比仰慕的武士们觉得愤愤。
「有什麽关系?」我对他们这样说。他们张大了眼睛,委屈又诧异地看望我。是啊,有什麽关系,地位不能说明一切。当初,我的母亲嫁给父皇时,她的前面有着何止十位的夫人,从一个小小的侍姬,到独专一宠的夫人,我的母亲所依靠的并不仅仅是望月家族雄厚的势力,更多的是因为她绝世的姿容和深沉的心机。父皇纳了一个又一个侍妾,玩了一个又一个美人,但能得到他真正的尊敬和因爱而生惧意的只有一人,我的母亲望月千寻。
我笑笑。也许过不了一年,酷似母亲拥有少见容貌和智慧的小雪就可以压倒後宫的所有人,成为真正掌握局势的胜者。
「如果,她可以尽快生一个皇子……」。
「皇帝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椿皱起他的娃娃脸,「就算公主殿下生了男丁,那孩子也做不成太子啊!」
沉稳的印推了推椿,示意他不要多话。椿回瞪了他一眼,嘴里兀自喃喃,「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
「其实,也不一定要孩子……或许用不了一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我沉吟着。
「殿下,您说什麽?」一向心直口快的椿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我只是想,也许我们该早点回去了。」
「回去?那麽早?!」椿垮下一张脸,「可是我们到这儿还没几天呢,公主殿下刚刚出嫁,我和印还没机会玩玩的说……啊!……印,你干什麽!又掐我!」椿怒气冲冲地瞪着一脸严肃的印。
「急什麽,我又没说今天就走。」拍了拍椿略显单薄的肩膀,我笑着安慰他。
「可是殿下本来不是打算要在中原待半年,进太学学中原文化的吗?怎麽突然想提前回国的呢?」椿也不理印的眼神,紧赶着问我。
「我是这麽想的,可是……」可是我必须要走。只要朝旭对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他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小雪,如果我离开,想必他会把对我的心思转移到小雪的身上,那麽小雪要得到他的宠爱便更加易如反掌了。
是的,有些遗憾,有些酸涩,有些不舍,但,那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一点。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想尽早回国,我担心,我不在的时间一长,义政家会有什麽动作。不过放心吧椿,我是不会太早走的。印,你准备一下,咱们再待上半个月,等未知一切安顿好,我们就启程回国。」
「是。」椿和印一起躬身领命。
推开窗,我深吸一口气。呼吸里,残留着春夜的香气,脑海中,映现出一双深如秋水的眼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二章
只有几天不见,她更美了。绝美的容颜上又新添了几分成熟婉约的风韵。换上了绚丽的宫装,梳着繁复的宫髻,佩饰着流光溢彩的珠玉。她的眼波柔柔地流转着,嘴角微微地弯着,原本明澈纯净的双眸里多了一丝难解的凝结。
「你来了啊。」我丢下手中的书,从半卧的椅榻上坐起身。
「是啊。」她淡淡地开口,并没有初为人妇後第一次见亲人时应有的羞涩或激动。挥退身旁屋内所有的侍从和宫婢,她端着一盏清茶立在了窗边。眼帘低垂着,长长的乌睫在阳光的映射下炫得有些模糊,细长的食指摩着杯沿,一圈又一圈。
靠在椅榻上,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小雪脸上的线条和随着呼吸微微伏动的衣饰。午後的春阳慵懒地躺在我的身上,她的发梢。窗外是片竹林,竹林下,又种了各色姹紫嫣红的花草。风,从敞开的窗棂中钻入,送入了竹叶的清香和各种花香混和的气息。
春天,就快尽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哥,你说,咱们以後还有机会再相见吗?」放下玩弄许久的杯盏,雪樱侧身坐在我的榻上,比邻身侧。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胸口,明亮如乌金的双眼流露出一丝丝感伤。
我默然,伸出手,抚摸着她滑如凝脂的面颊。她轻叹了声,伸手压住我的手,移动着摩娑我的手掌。
「流樱。」她低低地唤着我的隐密的名,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胸前。「你快走了吧,抛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地方。」
我没问她如何知道,该分离的时候就得面对分离。她紧闭的双眼隐藏起了所有的感情,只有微微抖动的双睫透露出一点无奈的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也许,过些时候……」我有些迷惑地说,可能吗?相隔万里,涉海越山。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打算回来。」她喃喃自语,「为什麽我感受不到你想回来的心情呢?」
「小雪……」我低头,吻上她的发。柔软的,盘卷的发散发出淡淡桂花的香气。
「走之前,来看看我吧!」
她离开之前,拂了拂纱笼雾罩的衣袖,嘴唇牵起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等等!」我喊住了她,她回身,一双美丽定定地看着我。我的胸口有如堵了什麽,开口却无声。半晌,我问她:「他,对你,可还好吗?」
她愣了下,垂下眸,忽而展颜一笑答道:「好,很好!」
挥挥衣袖,她迳自绝尘而去。只余我一人,站在窗前,呆立了不知多少个时辰。
※※※※※
谢绝了朝堂上众臣的邀约,回避着王公皇族的宴请,我日日躲在我的别馆内,细数着窗前的飞燕,聆听着窗外翠竹的风吟。椿和印照旧天天忙着,椿忙着逛遍街市的每个角落,用他极有限的几个汉文的辞汇收罗着他觉着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印也在忙,忙着我们启程的一切准备。我叫印也随着椿一起出去玩玩儿,印只是略带腼腆地笑着摇摇头,依旧忙着他手中的事儿。
随着启程之日的临近,我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离开京都已经快半年了,每隔半月,我必会收到来自扶桑的消息,可是离上次收到传书已近一个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国内出了什麽变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椿和印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经过商议,我们决定,提前出发,启程回国。
宫内春光灿烂,山黛水碧,景物依旧,人事如故,只是席上各人已心境全非。
「哥,你不再多留几日吗?下个月就是陛下二十岁的生辰了啊!」说着,雪樱为端坐一旁的年轻帝王斟满酒,柔情万端地递到了帝王的唇边。
她的心意全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了呀。端着迟迟无法入口的酒杯,我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一双光彩夺目的璧人。那个高高在上,傲视四方的年轻霸主正满怀柔情地对着小雪笑,一手搂着她的纤纤细腰,低头就着玉人香荑饮着醇酒。
酒无味,菜无香。我举箸不前,食难下咽。
「正仁殿下,不如你在京城多住几日,毕竟,出了这京城,再相见便不易了。你说呢,爱妃?」他看似随心地讲,却目光灼灼地迫视着我。
小雪柔若无骨地靠在他的身上,娇媚的声音是我以前从未听过的妖惑。「臣妾是陛下的人,陛下说什麽,臣妾自然是绝无异义的。」
这语调,这声音,这姿态,让我想起从小在宫中见到的那些争宠矫揉的后妃们,那些曾经让小雪极为不齿的女人们。曾几何时,她也成了这些女人中的一员呢?看着小雪埋在那个男人怀中纯真中透着一丝狡狯的笑容,我的心就宛如面前的酒杯,空荡荡的,只想快点儿离开。小雪,已经懂了生存的法则,已经学会了使用上天赋予的天生武器,应该可以在这尔虞我诈,诡谲多变的宫墙内安全,甚至是肆意地活着了吧?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远处传来隐隐的丝竹声,亭前的细流淙淙地发出细脆的响声。
「你若走了,朕的樱妃只怕会孤单地哭了呢!」他浅浅地笑着,若有似无地看着我。
「怎麽会?」我乾笑了声,「有陛下的眷顾,樱妃一定不会觉得孤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吗?」他的手指绕着小雪颈边垂下的秀发,「朕决定近日为樱妃另建个居处,全部仿照扶桑居室风格,不如殿下意下如何?」
「啊!」小雪捂着了惊讶的小口,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陛下心思细密,小臣代臣妹谢谢陛下恩典。」我离席一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朕还想在别宫前後遍植樱花,这宫名嘛,叫怀樱可好?」他眯着细长的眼看着我。
「怀樱?」
我心中一凛,怀樱,怀谁呢?雪樱,还是流樱?小雪就伴在他的身边,只有我,即将远离,且大概永不回朝,他的意思岂不是昭然若揭?
不可以,不可以让小雪起疑。
「陛下,臣有不情之情,请陛下恩准。」倒了杯酒,我第一次主动敬向了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接过酒杯淡然地问:「殿下有何事,只管道来。」
「臣妹有一个别号,这个别号从小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如今她得幸随侍陛下身侧,陛下自然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臣觉得有必要告知陛下。」
小雪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惶惑,一点责怪。而他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樱妃的别号,是不是该由她亲自告诉朕的好?」
我只当作没有听到,直视着他沉深幽凌的双眸。
「雪樱,她的别号是雪樱。所以,请陛下许可,将别宫名定为雪樱。」
小雪低下了头。
「那麽,朕的樱妃的别号又有谁知晓呢?」
「只有臣,和为臣妹起号的老师。」
「是吗,那朕还真是有幸啊。原来,连殿下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那殿下想必也与樱妃一样,有个除了樱妃和起号的老师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别号喽?」
大家都沈默了。
他对着小雪的耳畔轻言几句,小雪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行了礼,招着身边亭中所有的侍从退出了排宴的丘中小亭。
他想对我说些什麽呢?我紧紧握住了藏身於宽袖中的双拳。
静静地凝望着我,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流露出一股哀伤。我们俩,只隔着一张不算太大的桌,却如隔了无尽的海,就这麽,安静地对视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的乌瞳,他的薄唇,他微微拂动的黑发。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过了今夜,我们还会再相见吗?身体似乎被割去了一块,割裂的地方,刺骨的痛。
「这麽……这麽想离开……朕吗?」他幽幽地问。
「不……是的。我担心国内有事,必须回……」我涩涩地答。
「如果,朕从未见过你……」脱去了威仪天下的外衣,他依旧是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总在午夜出现的年少男孩。
「臣……」我哽住喉,不知道该说什麽。「臣希望,陛下能好好对待未知。」
「她实在很像你。」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向我。心里叫嚣着要躲开,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握住我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拥入怀中,我的双手却如同失去牵线的偶人,没有半分气力推开他。
「可惜,她,并不是你。」
颤抖着身子,我承受了他有力的,滚热的拥抱。这,是最後一次了吧?我允许了他的放纵,纵容了我的任性。
「不要走,好不好?」他问我。
我摇摇头。
「留下来,陪着我!」他命令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摇摇头。
「别逼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他威胁我。
我摇摇头。
「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样呢,流樱!难道你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难道那些夜晚的相聚只是你捉弄我的恶作剧?」他懊恼地在我头顶上自语。我揪紧了他胸前的龙袍。紧实顺滑的衣料在我手中纠结成团,一如我纷乱的思绪。
「今夜,到濯泠边等我。我等你!」他强势地命令我,甚至没问我会不会去。在他怀里偷偷地笑,眼泪却不听指挥地湿了他的前襟。
夜,深了。今夜的月,很圆,却很晦暗。
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身边是黑衣潜行的随从亲卫。我抬头看着那一轮白苍苍斜挂在天边的圆月,我在想,这轮月下,一个近乎荒废的温泉池畔,一定还立着一位长发飘飘,星眸灿灿的年轻男人,与我一样抬头凝望着月亮,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吧!我所居别馆的寝室正中的桌上,留下了一幅画。
一树雪白的樱花,飞得漫天漫野。树下,满是纷落的残瓣。树梢上,挂着一轮弯月,映得空中地上的散花发着幽暗的光辉。
那是,夜樱。
我还做不到——花落,了无痕。
别了,雪樱。别了,京城。别了,新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别了,朝旭……
若樱的人,有两个。
你爱的,是谁呢?
是细雪般娇弱妩媚,相伴相偎的樱,
还是风中流转不定,无法掌握的樱呢?
或者,你爱上的,只是如樱一般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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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蓝,蓝得刺痛了我的双眼。
风,很烈,烈得吹乱了我的长发。
海水是阳光下幽蓝的颜色。风,卷起了海浪,狂啸着,翻腾着,撞击在尖锐的崖角上,劈开雪白的浪,滚跌着扑回大海。
我曾经梳理得齐整,光可鉴人的发辫早已被风扯散,纠结成缕,乱蓬蓬地披散在额前,我曾经十分喜爱,服贴整洁的藕色战服洒满了红黑的污渍,残破的衣袖在风中无奈地张扬。我那锋利无比,寒光森森的宝刃锋边翻卷残损,失去了光泽和原本凌厉无比的杀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随着咸湿的海风吹进我的鼻翼的,还有那挥散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腐锈腥气。
长剑,拄在峥嵘的岩石上。脸上的血早已经乾涸,而我疲倦的双眼却还不能摆脱刺目的红色。手,已经软了,杀人的手。胸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渗出,痛楚也渐渐麻木。不知道,我身上的血还可以流多久呢,我迷迷糊糊地想。
远远的,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传进耳里的,不只有人马的喧嚣,还有刀锋刺入人体,切割肉块,劈裂骨头的声音,在我的眼前,肢体分离,血光飞散。
双腿已经无法支撑疲惫的身躯,我跌坐在兀突海岸的岩石上,抱着我那已经无法切割任何东西的剑,不住地呕吐。
我输了,输给了最阴毒无耻的凶残猛兽。如果,我没有离开,如果,我没有坚持,那麽,我从千里之外的国度回到家国时不会看到这一切――义政德康终於反了,在我不在的时候,在我的父皇不听我的劝告,依旧对他寄予最大的信任和最高的权势的时候。
如地狱般漫天的大火,如疯魔般厮杀的人群,绝望地哭喊奔逃的百姓,被挑在枪尖上的婴儿,被扯烂衣服割断喉咙的少女。人,杀红了眼,就像放出闸门的狂暴野兽,在撕咬屠杀中获得快乐和满足。踏着满地的屍体,我冲进了皇宫,宫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不是被屠杀的侍从,也不是被凌辱的女官,而是,我年幼的弟弟妹妹和死不瞑目的兄长和姐姐们。曾经熟悉的亲人们,现在都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屍体。宫中的侍女张惶地奔避,发出阵阵凄厉绝望的喊叫。
「母亲!母亲!父皇!父皇!」我惊慌地跑过一个宫又一个殿,四处搜寻我的父母的身影。
「殿下,快看那边!」身边的侍卫们发出了惊呼,我循声望过去。
那是父皇的侍妾和各宫的夫人们。她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完整地聚在一起。她们一身白衣,去掉一切装饰披散着头发,原本美丽的脸惊恐地扭曲着,泛着幽幽的黑色。几个头发蓬乱的宫女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守着这小小偏殿内,曾是国内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们。
我踉跄着分开挤在一起冰凉的女人们,强忍着呕吐感找寻我最熟悉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母亲!」我跪在了地上。望月家的千寻,曾是扶桑的神话,无数男人心中的梦想。此刻,她静静地坐在椅上,秀美的双目大大地睁着,乌紫的唇边残留着发黑的血迹。冲出殿门的时候,我如困兽般的嘶喊回荡在秋日斜阳下有如地狱般沉寂的宫墙上。
正殿,高高的鎏金宝座上,我那温文高贵的父皇,曾含着温和笑意注视我长大的父皇,如疯魔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白色的长袍上染遍了刺目的红色或褐色的血。
「父皇!」我挣脱了属下阻挡的手臂,径直冲向他的面前,我要问,为什麽,为什麽要杀,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爱过或从未爱过的。
父皇浊滞的双眼闪现出了一丝光采,不停舞动的双手也停在了半空。
「正仁……」他高兴地大声喊我的名字,伸出双臂拥抱我,「太好了,你回来了。回来了……」
冰冷的触感贯穿了我的胸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结成冰。
「现在,我们一家终於团聚了。」父皇温柔地抚摩我的面颊,「你看,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归来。」
「父……皇……」我看着他含着微笑,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将雪亮的长刃从我胸前拔出。血喷洒而出,溅红了他的眼睛。
「结束了,他再也不可以伤害到我任何一个妻儿了。」父皇咯咯地笑着,看着我苍白的脸。
「正仁,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相信的,没有。只有一件事永远无法背叛你,那就是……死亡。」他亲了亲我的前额,缓缓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不可以死,不可以!血汨汨地流,气力也一分一毫地散失。我拼尽全力,将真气聚集到右手指尖。动作虽慢,但我还是成功地封住心脉,暂时止住不断喷涌的鲜血。
「振作点,父皇!」我颤抖的双手抓住他染满血污的衣领,「你不可以这样,如果你死了,谁去平叛,谁为我们篁家复仇?父皇,父皇!」
握住我想为他止血的手,父皇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好累,好累了。」
「父……父皇!」
「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侮辱。为什麽,你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乖乖地去死呢?这样,他们就不可能再侮辱你,侮辱皇家的荣耀……这……是千寻对我说的。」
「母亲?」我震惊得发不出声音。
「千寻……」父皇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让我所有的夫人和侍妾殉国,她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对不起……」一声轻笑出口,一缕鲜血随之涌出了唇角。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好俯下身去,细细地听。
「你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只会守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千寻,对不起……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完全信赖,我不相信……一再地背叛你……一再地令你伤心……陪你,永远……不……哭泣……」
「父皇!」我捂住自己的双唇,看着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沁出,沿着他的面颊消失在松乱的长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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